第88章
關燈
小
中
大
黑曜石砌成的穹頂在上方折射冷光，能夠容納近千人的建築物裏樂聲浮動。
友克鑫今年夏天最隆重的酒會,陳年佳釀,華服美人,女郎耳邊的心型水晶微光閃爍，燦金細高跟踏在潔凈紅毯上,足音細不可聞,被無處不在的弦樂一沖，最後一絲餘音亦歸於虛無。
嘖，真是熱鬧……
奇犽那小子也到了參加這種聚會的年紀了啊……
端著一杯紅酒,涼宮奈站在約定的地方，視線漫無目地四下游移。
第一次在獵人世界相見是在四年前……四年零三個月；兩年前最後一次會面，那時那家夥已經和她一樣高了,青春期的男生個子躥得比音速還快。
那時也是，從初二下學期開始，無論那個棕發少年，還是他身邊的同伴……
玻璃杯微微一晃，涼宮奈垂下眸子。
玫瑰色的酒液在透明器皿中顫動，燈光落入猩紅。
最近似乎越來越容易想起那邊的事了……
四個月前Ｍａｒｙ就通知她時間到了，但直到今天自己仍站在這裏。
四年，她的戰鬥能力提高了那麽多，勇氣卻好像隨著每一次日升日落越來越稀薄了……
那句“我絕不會原諒你”好像還回蕩在耳邊……
她在這裏待了四年，這四年裏，他都和誰在一起……是不是已經遇到了新的風景。
……再讓她猶豫一陣子吧，等她做好了無論看到什麽都能冷靜面對的準備……
怔怔地望著杯中的液體，涼宮奈慢慢回神，蕭索地將酒杯湊到唇邊……肩膀忽然被人一拍。
仰頭的動作頓住，涼宮奈偏頭，看清來人的瞬間她微微一怔，“伊爾迷？你也來……”
驀地看清對方外衣右肩上的某個圖紋，嗓音一滯，某人的表情變成“ｓｈｉｔ”……
“給我發短信的人是你？！”
“不，聯系你的人是奇犽，但家裏臨時改變決定，由我負責這邊。”
黑發殺手語調平平，一面解釋一面朝少女身旁望去，涼宮奈沒留意，低著頭琢磨了下他的話，面色忽然有點黑：“所以，你來這裏是為了‘工作’？——奇犽也是？”
“嗯。”無視涼宮奈一臉“臥槽被騙了”的怨念，殺手先生註視她身邊的黑發少年：“你弟弟？”
仍沈浸在郁悶中涼宮奈搖搖頭，有氣無力地解釋：“我搭檔，左近。”
本來這場故友相聚涼宮奈沒打算帶上左近，但少年意外的對她口中的“奇犽”頗感興趣，涼宮奈猶豫了一陣，在征求銀發小貓的同意後終於決定帶上左近。
誰知銀發小貓沒來，倒來了一只面癱殺手，而且還是她的“債主”……多麽令人傷心的會面。
涼宮奈這邊黯然神傷，那邊第一次見面的兩只已經寒暄得差不多了，左近微笑著問伊爾迷他的工作是什麽，後者一本正經答了，然後遞出那張在所有獵人同人文裏都很有名的“揍敵客（暗殺）打折卡”……
“那張是九五折的，左近你要用的話我這裏有一張七折的至尊金卡。”涼宮奈剛說完就收到一枚來自殺手的冷眼，附帶一句無情緒的——“你那張是員工卡。”
“反正又不記名。”涼宮奈聳聳肩，看著那張因為自己的話而更顯“死氣沈沈”的面癱臉，感覺被騙的陰郁稍稍少了些，她放下酒杯。
“既然奇犽沒來，我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，就這樣吧，拜拜。”
“後天下午你會在哪裏？”轉身前，黑發殺手突然問。
“誰知道……可能會在約瑟比？”
伊爾迷不再說什麽了，涼宮奈和少年一起走向廳門。
“我們要去約瑟比？”左近問。
“後天那裏有個西紅柿節。”涼宮奈點著下巴，若有所思，“不過我現在倒是在猶豫要不要去了……”
視野邊緣忽然閃進一個眼熟的背影，涼宮奈一怔，沖左近做了個“在這等著”的手勢，悄悄跟上那身影。
身著和服的少年安靜地在前方行走，走出樂聲浮動的會場……忽然毫無征兆地返身後掠！
他的速度太快，被他經過的人完全沒發現這個殺手世家出身的少年，只覺得忽然起了一陣風。
電光石火間涼宮奈與他已經交手了七八招，時間不長，至少不夠分出勝負，但卻已經足夠對方認出她了。
“……”少年收回攻勢。
“喲，柯特。”涼宮奈也收起利爪，笑瞇瞇的，“好久不見，你還在旅團裏？”
“那是當然的吧。”和服少年瞪著她，似乎想起什麽，“你一個人在這裏？”
“你猜？～”
柯特的視線越過她，涼宮奈目光一動，側身望向身後。
少年纖細的身影出現在轉角，他緩步而來，站到涼宮奈身旁。
“你弟弟？”
柯特的聲音裏含著一些好奇，比起他那位名為伊爾迷的大哥多了幾絲人味兒，可惜這兩兄弟說的話都一樣令人黑線……涼宮奈忍不住轉頭打量左近，兩秒後她回頭望向和服少年。
“你們揍敵客看人習慣只看眼睛和頭發的顏色？”把左近和蜘蛛頭子擱一起你也以為他們有血緣關系吧，“除了頭發和眼睛都是黑色我看不出來我們哪裏長得像。”
左近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，但涼宮奈看不到，她正望著柯特：“旅團活動還是個人時間？”
柯特的目光從左近身上移向涼宮奈，“旅團活動。”
“……沖著這場酒會來的？”涼宮奈微微擰眉，“這裏應該沒什麽值錢的東西。”
“不是。”丟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解釋，和服少年徑自朝會場走去。涼宮奈在後面垂著眼眸靜了一靜，忽然出聲：“柯特，奇犽的手機號你要麽？”
和服少年身形一僵，風聲仿佛也寂靜了一秒。
“……不需要。”那個孩子倔強地挺著脖頸，“我會讓他自己給我。”
“……你直接問他要他未必不給……”涼宮奈喃喃，嘆口氣，“嘛，隨你了，反正我只多事這一次。”
和服少年沒反應，涼宮奈等了一會兒，聳聳肩，“喲西我懂了……左近，我們走吧。”
她真的轉身就要走，卻在擡足的剎那，聽到柯特清冷的聲音——
“後天下午，揍敵客會有一筆大生意。”
腳步一頓，涼宮奈詫異地望向和服少年。
“特意指定了暗殺的方式和時間，早於或超過那個時間都算任務失敗，委托人一戒尼都不會付。”柯特沒看她，仿佛在對空氣說話。他徑自朝走去，聲音淡淡地散入日光裏，“這種等級的任務，通常會交給大哥吧，也可能是父親……誰知道呢。”
那一襲和服走遠了，涼宮奈呆在原地。左近望著和服少年消失的方向，若有所悟。
“聽起來像是某種暗示。”他說。
“……你說對了。”涼宮奈輕輕吸口氣，臉上浮起幾縷愁雲，“吶，左近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們不去約瑟比了，”涼宮奈轉眸，語氣傷感，“我好像捅到馬蜂窩了……現在我們得去避難。”
“……這次惹的馬蜂很厲害？”
“非常厲害！蜘蛛馬蜂……”
“……”
× × ×
涼宮奈有些後悔。
其實已經做過心理準備的，之前山窮水盡於是把腦筋動到某只蜘蛛頭上的時候，就做好了將來會被報覆的覺悟……不過說到底那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，抱著“以庫洛洛的個性應該不會認真追究吧”的僥幸想法，涼宮奈下手了……
事實證明，蜘蛛是種難以捉摸的動物，而且大多數時候，他們的報覆心都很強……
柯特是旅團的一員，他不會明著出賣團長……即使這次“買兇殺人”大概算是庫洛洛的個人行為也一樣，柯特揍敵客從來不是多事的人。
不管怎樣，那種程度的暗示已經是極限了，涼宮奈想，應該是她的“多事”換來了一次“貓的報恩”……
不過，明明已經委托了殺手，卻又特地限定了時間，簡直像是有意留下漏洞一樣……這種完全不“蜘蛛”的做法……
該不會，連柯特的情報洩露也早就經過他的默許……
“……反正，先躲起來吧。”自言自語著，涼宮奈瞄了一眼掛鐘，“還有一天，每十二小時瞬移一次，應該就ＯＫ了……”
“那個手環，還有其他功能嗎？”左近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某人腕上的外掛。
涼宮奈暗自懊惱這次瞬移前忘了設置“無光模式”，結果手環曝了光。
“有啊。”默默觀察著少年的神情，涼宮奈心情覆雜地想，如果她在上面看到“覬覦”和“貪婪”……
“誒，那麽，”少年興致勃勃，“可以變出很多酸奶嗎？”
“……”涼宮奈黑線地看著他，“不能。”
“那就變一袋？”
“……不能。”
“那，把貓變成人？”
“做不到。”＝。＝
“一秒讓世界和平？”
“你在搞笑嗎？！”
“什麽啊……原來不是多啦Ａ夢一樣的存在嗎？”
“哆啦Ａ夢也不能讓世界和平好嗎？！”涼宮奈怒氣沖沖，“說到底你究竟憑什麽鄙視我的手環啊！它能讓人一秒內橫跨整個約路比安大陸，你能嗎？”
“不能啊。”左近微笑，“我只是好奇，值得你用那種好像我會隨時撲過去搶的眼神看我，那東西究竟有多厲害……原來只是這樣而已啊。”
“……”涼宮奈瞪他，“用來對付你足夠了。”撇頭……
左近笑得更開心。
被註視的感覺讓涼宮奈越來越別扭，仿佛一個契機似的，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，喜出望外的涼宮奈立刻掏出來，握著走到窗邊——
一分鐘後，女孩合上手機，轉身。
她面上的神情很淡，依稀蘊了一絲疲倦與無奈，似乎剛與一個早有預感的壞消息狹路相逢。
“我出去一趟。”她說。
收起笑意，左近靜靜望著她。
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……
從那棟白色的小樓出來，涼宮奈輕輕嘆了口氣。
雖然做了心理準備，但一次又一次失敗……說一點都不沮喪是騙人的。
捏著小小的塑膠袋，涼宮奈低頭朝外走去。
經過一片花繁葉茂的丁香園，踏著灰石板小徑，一步步離開那座屬於 “天才鑄金師”的宅邸。風裏，丁香的芬芳愈來愈淡。
終於，鐵灰大門也被拋在身後，涼宮奈一擡眼，就看到了那個一個月來已經變得十分熟悉的身影。
他側對著她，秀氣面龐難得地透著嚴肅，挺直鼻梁下是一張微微抿起的薄唇。涼宮奈忽然想起方才在鑄金師家中見到的大理石雕像。
她走向他，未至身前，少年已察覺有人靠近，黑色眸子朝這邊望來，發現是她，面上浮現一朵淺笑，隨手將手中疑似通訊器的黑色物件放入衣袋。
“東西拿到了？”之前他聽說了她來此處的目的。
涼宮奈搖頭：“算不上拿到……”
左近已經註意到她手裏的事物，微微揚眉。涼宮奈無奈一笑，將那東西亮出來。
“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，也許這裏能修好……不過果然還是不行……嘛，說到底是我強人所難了，畢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，用這裏的方法修不好也是理所當然。”一口氣說完，涼宮奈籲口氣，感覺胸裏沒那麽悶了，正要收回手，忽然發現面前的少年臉色有些奇妙。
——那種神情，並不是常人見到一枚破碎的戒指應有的反應。
“……怎麽了，這種表情？”半是試探半是玩笑的，涼宮奈晃晃手裏的塑膠袋，碎成五塊的指環隔著透明袋子反射微弱的光，“第一次見到碎成這樣的戒指，很驚訝？”
“不，”左近看了她一眼，“我在想，你怎麽把它弄成這樣的。”
“嘛，就是正常地戴在手上嘛，不過有次遇到了很變態的家夥，打鬥的時候……”她比了個十分生動的手勢，“‘喀’一聲……就變成這樣啦。”
唇邊勾著弧度，眼底的笑意卻淡得幾乎看不到，女孩凝視膠袋中的金屬碎片，“請很多人看過。技藝差的，收下的時候拍著胸脯說沒問題，不久就灰頭土臉地打電話向我道歉；有點真本事的，一開始就明確告訴我不要抱太大希望。”
神情帶上幾分自嘲，她收起指環的殘骸，“嘛，你肯定是沒辦法理解的，這枚戒指的獨特之處。這個世界大概也不會有人明白……”她笑了笑，望向左近：“走吧，我們離開這兒。”
他沒動，涼宮奈一怔，忽然詫異地在黑發少年臉上瞥到了某種掙紮的痕跡。
涼宮奈大感意外，剛要擡起的腳硬生生收住。
“怎麽了？”她瞅著他，“不想走？想留在這裏？”
少年沈默著，幾秒後，擡手從衣領裏扯出一樣東西……一直註視著他每個動作的涼宮奈瞳孔微微一縮。
飛鳥自蒼穹掠過，夏風送來若有似無的花香。
日光下，完整的指環靜靜掛在項繩上，環身折射金屬冷光。
……
……
其實很久以前，她也曾想象過倘若在獵人世界遇到異界的故人，她會怎麽樣。
然而時光一天天流逝，漸漸地，涼宮奈也覺得那大概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。
終於有一天，有人用事實證明了那不是臆想，可惜他同時也帶來了新的遺憾……
——不是故人。不是那個人。
名為左近的少年來自家教世界，這一點指環上的橘色火炎可以作證，雖然那火炎一瞬即逝，用火炎主人的話來說——“火炎被限制了”。
涼宮奈表示理解。她自己從到這個世界開始，指環就再也沒亮起來過，直到最後被某個變態的念能力打碎，那枚指環在她身上始終是作為裝飾品與紀念品存在；相較起來只是被“限制”的左近還算得到了特別對待。
時隔四年，終於遇到了一個來自家教的客人，涼宮奈有一肚子的話想問，然而還未等她打好腹稿，對方就拋出一個炸彈——
他要回去了。
離開的時間就在明天早上。
於是十六小時後，伴著從東面窗戶透進來的陽光，涼宮奈新一天的計劃表就此展開……
上午，送走意氣相投的好搭檔，從此山長水闊人海茫茫，有生之年不知何日再相逢；
下午，獨自面對來自揍敵客的暗殺，確切時間不知，具體方式不明，唯一肯定的是無論來的是伊爾迷還是席巴她都只有挨揍的份兒。
真是……令人完全提不起興致的一天……
然而不管再怎麽沒幹勁，該面對的還得面對。太陽不會因為你想賴床就好心的一直停在地平線以下，把自己埋頭在沙子裏也許能解決一些事情，但更多時候只會讓狀況越來越糟。
今天是這樣，往後的歲月也會這樣。
涼宮奈想，她差不多也該到做決定的時候了。
這個世界的天空真的很藍，晴朗的日子裏，頭頂上無限鋪展的碧空讓人覺得陽光底下什麽都是美好的，即使流血也同樣揮灑得有價值，真實地活著，從容地赴死。
她喜歡這裏，將來或許會永遠留在這裏，但現在……她有更想去的地方。
她在思念一個小鎮，一個名為並盛町的地方。她想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迎接可能的一切。
去吧，去並盛。
——如果那裏還有人等她，她就留下。
——如果那裏已經是一番新景象，她就回來。
× × ×
離別的地點定在一個大廣場，羅馬風格，站在廣場的方形地磚上向東遙望，能看到高聳入雲的天空競技場。西面，鴿群啄食路人灑下的玉米粒。
左近也拿了一包，玉米粒以他為起點落在四周，他足邊已經聚集了一群白鴿。
涼宮奈坐在旁邊的長椅上，看他一點點將手中的谷粒散盡，最後將塑料袋投進垃圾箱，單手插在褲袋裏朝她走來。
他挨著她坐下，涼宮奈沒動，瞇著眼吸允酸奶。
地上的谷粒愈來愈少，開始有鴿子拍翅離開。
長椅上的兩個人都安靜著。
沒人說話，但涼宮奈能察覺，左近的註意力一直落在她身上。
這個溫柔的孩子似乎想說什麽，卻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於是涼宮奈先問了。她問了她最在意的事，然後屏息等待他的回答。
“嗯，我知道他。”少年望著餘下仍在啄食谷粒的鴿群，給出答案。
涼宮奈靜靜地看著他，而他終於將視線從鴿子身上移開，那雙異常幽深的黑色瞳仁望進她眼底。
他凝視她，帶著涼宮奈現在還無法理解的情緒。
“他過得很好。”黑發少年輕聲說，“抱歉，我不能說更多。”
涼宮奈沈默下來，過了一會兒她低聲問：“這也是‘限制’嗎？”
“是必須遵守的約定。”左近的聲音也低下去。
涼宮奈不再說話。
最後一粒碎玉米也消失在鴿喙下，鴿群四散。
流雲自天空迅速掠過，留下大片大片的淺藍。
“時間差不多了吧。”
最終，還是涼宮奈先打破沈默。
左近點頭，依舊垂著眼。
忽然，少年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人輕輕戳了一下，他驚訝地轉頭。
“這種表情是怎麽回事？”涼宮奈一副好笑的樣子，“我又沒有怪你。”
她拍拍他的手，像安撫不小心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，“來吧，我送你。”
左近瞅著那只被安慰過的手，然後視線上移落到涼宮奈臉上。涼宮奈也反應過來，頓時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哭笑不得。
真奇怪，她好像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長輩的位置上。可是說到底，她也不過大他幾歲而已。
只是一個恍惚而已，她的手被握住了。
不是自己剛才那種蜻蜓點水似的碰觸，而是非常認真的，仿佛想要傳遞什麽一般的相握……溫熱從那邊傳過來，還有少年清澈的眼神。
“我一直忘了和你說，”他輕聲說，“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。”
“今後，也請這樣一直勇敢下去。”
……
白鴿振翅而飛，九百九十一米高的天空競技場如同一個巨人屹立在城市中心。
涼宮奈眼裏激起訝異的漣漪，因為那句從未想過的評價，以及突如其來的請求。
疑惑還來得及轉化成語言，面前的少年忽然露出一個微笑……下一秒他從視野中消失了。
廣場上人來人往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聚焦點，無人發現角落裏的異樣。
“叮鈴鈴——”
楞在原地的涼宮奈，緩緩拿出手機。
“你好……”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”那邊劈頭一句。
“……奇犽？”思維還有些遲鈍，涼宮奈想了兩秒才回答，“我在天空競技場附近的米亞廣場。”
“快離開那裏！”
“誒？”
“大哥他過去了。”那邊的語氣帶了些焦急，“他接了關於你的任務。”
“哦……這樣啊。”涼宮奈的瞳仁聚焦，她慢吞吞地環視四周。
“‘哦這樣啊’是什麽反應！”奇犽炸毛，“你聽清了嗎笨蛋，大哥他要殺你！”
“聽得挺清楚的。”涼宮奈索性坐進長椅裏，手機按了免提放到一邊，左手撩開右手衣袖，露出腕間的多功能外掛，“安心啦，他殺不了我的。”
奇犽在那邊狠狠吐槽，大意是竟然敢小看揍敵客你丫等下不要死得太難看……
“我沒有小看你們家族的意思哦，不過呢～”找到那個爛熟於心的程序，涼宮奈按下綠鍵，口吻輕快，“三分鐘後我就要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，除非伊爾迷他能在三分鐘內……臥槽。”
一把撈起手機，涼宮奈簡單道：“他來了。”按掉電話撒丫子狂奔。
“次元穿梭”程序啟動後，手環其它功能全部封鎖，瞬移想都不要想，最慘的是從程序啟動到正式運行需要三分鐘……
將速度提到最快，涼宮奈第一次如此感謝某只變態，多虧他當年無數次熱情洋溢的糾（ｚｈｕｉ）纏（ｓｈａ），才讓她練就了著一身過硬的逃跑技能……
前方，天空競技場占據了大半視野；再往後，獵人的天空藍得如此炫目。
向著太陽奔跑吧ＳＫ校正器！
Ｍａｒｙ殿下會保佑你好好度過這恐怖的一百八十秒的。
——在後現代風格的異空間裏，金發少女將視線從屏幕裏狂奔的身影上移開，轉向身後的黑發少年。
“做得不錯嘛，兩句話就說服她了。”Ｍａｒｙ拍拍手，“嘖，早知道她吃這一套，我自己來也可以啊～”
黑發少年搖頭，臉上是篤定的笑。
“不，她早就做出決定了。我之所以會那麽說……”他望向屏幕，眼神溫柔，“只是因為想說而已。”
Ｍａｒｙ吹了聲口哨，流裏流氣的。她瞧著這個很快就要回到自己世界的少年，一臉興味盎然。
“見到十八歲的母親，感想如何？”
望著顯示屏的少年卻沒有立刻做出回應，只是徑自凝視屏幕裏的人。
屏幕上，又一次躲過致命一擊的黑發少女退後一步，突然沖著殺手得意一笑。下個眨眼白芒驟然爆發，纖細的身影轉瞬被光芒吞沒。
異空間裏，Ｍａｒｙ聽到少年帶著笑意的聲音——
“大概是……期待吧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獵人篇ＥＮＤ。阿紫撲地不起……
接下來是公告時間——雖然我想大多數妹紙都看到文案上那張藍得十分銷魂的請假條了，不過我覺得還是需要在這裏重覆一遍——
（吸氣）俺要請假一段時間去準備一場至關重要的考試，如果今年不過明年又要準備一年【跪】……為了明年能更好的碼字我要burning！！隔日更君對不起我要忍痛和你分手了……（T﹏T）
回歸日期在三月下旬初。文章連載中卻不能保證更新，真的很抱歉QAQ……回來後會日更到完結的！誓死日更！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友克鑫今年夏天最隆重的酒會,陳年佳釀,華服美人,女郎耳邊的心型水晶微光閃爍，燦金細高跟踏在潔凈紅毯上,足音細不可聞,被無處不在的弦樂一沖，最後一絲餘音亦歸於虛無。
嘖，真是熱鬧……
奇犽那小子也到了參加這種聚會的年紀了啊……
端著一杯紅酒,涼宮奈站在約定的地方，視線漫無目地四下游移。
第一次在獵人世界相見是在四年前……四年零三個月；兩年前最後一次會面，那時那家夥已經和她一樣高了,青春期的男生個子躥得比音速還快。
那時也是，從初二下學期開始，無論那個棕發少年，還是他身邊的同伴……
玻璃杯微微一晃，涼宮奈垂下眸子。
玫瑰色的酒液在透明器皿中顫動，燈光落入猩紅。
最近似乎越來越容易想起那邊的事了……
四個月前Ｍａｒｙ就通知她時間到了，但直到今天自己仍站在這裏。
四年，她的戰鬥能力提高了那麽多，勇氣卻好像隨著每一次日升日落越來越稀薄了……
那句“我絕不會原諒你”好像還回蕩在耳邊……
她在這裏待了四年，這四年裏，他都和誰在一起……是不是已經遇到了新的風景。
……再讓她猶豫一陣子吧，等她做好了無論看到什麽都能冷靜面對的準備……
怔怔地望著杯中的液體，涼宮奈慢慢回神，蕭索地將酒杯湊到唇邊……肩膀忽然被人一拍。
仰頭的動作頓住，涼宮奈偏頭，看清來人的瞬間她微微一怔，“伊爾迷？你也來……”
驀地看清對方外衣右肩上的某個圖紋，嗓音一滯，某人的表情變成“ｓｈｉｔ”……
“給我發短信的人是你？！”
“不，聯系你的人是奇犽，但家裏臨時改變決定，由我負責這邊。”
黑發殺手語調平平，一面解釋一面朝少女身旁望去，涼宮奈沒留意，低著頭琢磨了下他的話，面色忽然有點黑：“所以，你來這裏是為了‘工作’？——奇犽也是？”
“嗯。”無視涼宮奈一臉“臥槽被騙了”的怨念，殺手先生註視她身邊的黑發少年：“你弟弟？”
仍沈浸在郁悶中涼宮奈搖搖頭，有氣無力地解釋：“我搭檔，左近。”
本來這場故友相聚涼宮奈沒打算帶上左近，但少年意外的對她口中的“奇犽”頗感興趣，涼宮奈猶豫了一陣，在征求銀發小貓的同意後終於決定帶上左近。
誰知銀發小貓沒來，倒來了一只面癱殺手，而且還是她的“債主”……多麽令人傷心的會面。
涼宮奈這邊黯然神傷，那邊第一次見面的兩只已經寒暄得差不多了，左近微笑著問伊爾迷他的工作是什麽，後者一本正經答了，然後遞出那張在所有獵人同人文裏都很有名的“揍敵客（暗殺）打折卡”……
“那張是九五折的，左近你要用的話我這裏有一張七折的至尊金卡。”涼宮奈剛說完就收到一枚來自殺手的冷眼，附帶一句無情緒的——“你那張是員工卡。”
“反正又不記名。”涼宮奈聳聳肩，看著那張因為自己的話而更顯“死氣沈沈”的面癱臉，感覺被騙的陰郁稍稍少了些，她放下酒杯。
“既然奇犽沒來，我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，就這樣吧，拜拜。”
“後天下午你會在哪裏？”轉身前，黑發殺手突然問。
“誰知道……可能會在約瑟比？”
伊爾迷不再說什麽了，涼宮奈和少年一起走向廳門。
“我們要去約瑟比？”左近問。
“後天那裏有個西紅柿節。”涼宮奈點著下巴，若有所思，“不過我現在倒是在猶豫要不要去了……”
視野邊緣忽然閃進一個眼熟的背影，涼宮奈一怔，沖左近做了個“在這等著”的手勢，悄悄跟上那身影。
身著和服的少年安靜地在前方行走，走出樂聲浮動的會場……忽然毫無征兆地返身後掠！
他的速度太快，被他經過的人完全沒發現這個殺手世家出身的少年，只覺得忽然起了一陣風。
電光石火間涼宮奈與他已經交手了七八招，時間不長，至少不夠分出勝負，但卻已經足夠對方認出她了。
“……”少年收回攻勢。
“喲，柯特。”涼宮奈也收起利爪，笑瞇瞇的，“好久不見，你還在旅團裏？”
“那是當然的吧。”和服少年瞪著她，似乎想起什麽，“你一個人在這裏？”
“你猜？～”
柯特的視線越過她，涼宮奈目光一動，側身望向身後。
少年纖細的身影出現在轉角，他緩步而來，站到涼宮奈身旁。
“你弟弟？”
柯特的聲音裏含著一些好奇，比起他那位名為伊爾迷的大哥多了幾絲人味兒，可惜這兩兄弟說的話都一樣令人黑線……涼宮奈忍不住轉頭打量左近，兩秒後她回頭望向和服少年。
“你們揍敵客看人習慣只看眼睛和頭發的顏色？”把左近和蜘蛛頭子擱一起你也以為他們有血緣關系吧，“除了頭發和眼睛都是黑色我看不出來我們哪裏長得像。”
左近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，但涼宮奈看不到，她正望著柯特：“旅團活動還是個人時間？”
柯特的目光從左近身上移向涼宮奈，“旅團活動。”
“……沖著這場酒會來的？”涼宮奈微微擰眉，“這裏應該沒什麽值錢的東西。”
“不是。”丟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解釋，和服少年徑自朝會場走去。涼宮奈在後面垂著眼眸靜了一靜，忽然出聲：“柯特，奇犽的手機號你要麽？”
和服少年身形一僵，風聲仿佛也寂靜了一秒。
“……不需要。”那個孩子倔強地挺著脖頸，“我會讓他自己給我。”
“……你直接問他要他未必不給……”涼宮奈喃喃，嘆口氣，“嘛，隨你了，反正我只多事這一次。”
和服少年沒反應，涼宮奈等了一會兒，聳聳肩，“喲西我懂了……左近，我們走吧。”
她真的轉身就要走，卻在擡足的剎那，聽到柯特清冷的聲音——
“後天下午，揍敵客會有一筆大生意。”
腳步一頓，涼宮奈詫異地望向和服少年。
“特意指定了暗殺的方式和時間，早於或超過那個時間都算任務失敗，委托人一戒尼都不會付。”柯特沒看她，仿佛在對空氣說話。他徑自朝走去，聲音淡淡地散入日光裏，“這種等級的任務，通常會交給大哥吧，也可能是父親……誰知道呢。”
那一襲和服走遠了，涼宮奈呆在原地。左近望著和服少年消失的方向，若有所悟。
“聽起來像是某種暗示。”他說。
“……你說對了。”涼宮奈輕輕吸口氣，臉上浮起幾縷愁雲，“吶，左近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們不去約瑟比了，”涼宮奈轉眸，語氣傷感，“我好像捅到馬蜂窩了……現在我們得去避難。”
“……這次惹的馬蜂很厲害？”
“非常厲害！蜘蛛馬蜂……”
“……”
× × ×
涼宮奈有些後悔。
其實已經做過心理準備的，之前山窮水盡於是把腦筋動到某只蜘蛛頭上的時候，就做好了將來會被報覆的覺悟……不過說到底那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，抱著“以庫洛洛的個性應該不會認真追究吧”的僥幸想法，涼宮奈下手了……
事實證明，蜘蛛是種難以捉摸的動物，而且大多數時候，他們的報覆心都很強……
柯特是旅團的一員，他不會明著出賣團長……即使這次“買兇殺人”大概算是庫洛洛的個人行為也一樣，柯特揍敵客從來不是多事的人。
不管怎樣，那種程度的暗示已經是極限了，涼宮奈想，應該是她的“多事”換來了一次“貓的報恩”……
不過，明明已經委托了殺手，卻又特地限定了時間，簡直像是有意留下漏洞一樣……這種完全不“蜘蛛”的做法……
該不會，連柯特的情報洩露也早就經過他的默許……
“……反正，先躲起來吧。”自言自語著，涼宮奈瞄了一眼掛鐘，“還有一天，每十二小時瞬移一次，應該就ＯＫ了……”
“那個手環，還有其他功能嗎？”左近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某人腕上的外掛。
涼宮奈暗自懊惱這次瞬移前忘了設置“無光模式”，結果手環曝了光。
“有啊。”默默觀察著少年的神情，涼宮奈心情覆雜地想，如果她在上面看到“覬覦”和“貪婪”……
“誒，那麽，”少年興致勃勃，“可以變出很多酸奶嗎？”
“……”涼宮奈黑線地看著他，“不能。”
“那就變一袋？”
“……不能。”
“那，把貓變成人？”
“做不到。”＝。＝
“一秒讓世界和平？”
“你在搞笑嗎？！”
“什麽啊……原來不是多啦Ａ夢一樣的存在嗎？”
“哆啦Ａ夢也不能讓世界和平好嗎？！”涼宮奈怒氣沖沖，“說到底你究竟憑什麽鄙視我的手環啊！它能讓人一秒內橫跨整個約路比安大陸，你能嗎？”
“不能啊。”左近微笑，“我只是好奇，值得你用那種好像我會隨時撲過去搶的眼神看我，那東西究竟有多厲害……原來只是這樣而已啊。”
“……”涼宮奈瞪他，“用來對付你足夠了。”撇頭……
左近笑得更開心。
被註視的感覺讓涼宮奈越來越別扭，仿佛一個契機似的，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，喜出望外的涼宮奈立刻掏出來，握著走到窗邊——
一分鐘後，女孩合上手機，轉身。
她面上的神情很淡，依稀蘊了一絲疲倦與無奈，似乎剛與一個早有預感的壞消息狹路相逢。
“我出去一趟。”她說。
收起笑意，左近靜靜望著她。
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……
從那棟白色的小樓出來，涼宮奈輕輕嘆了口氣。
雖然做了心理準備，但一次又一次失敗……說一點都不沮喪是騙人的。
捏著小小的塑膠袋，涼宮奈低頭朝外走去。
經過一片花繁葉茂的丁香園，踏著灰石板小徑，一步步離開那座屬於 “天才鑄金師”的宅邸。風裏，丁香的芬芳愈來愈淡。
終於，鐵灰大門也被拋在身後，涼宮奈一擡眼，就看到了那個一個月來已經變得十分熟悉的身影。
他側對著她，秀氣面龐難得地透著嚴肅，挺直鼻梁下是一張微微抿起的薄唇。涼宮奈忽然想起方才在鑄金師家中見到的大理石雕像。
她走向他，未至身前，少年已察覺有人靠近，黑色眸子朝這邊望來，發現是她，面上浮現一朵淺笑，隨手將手中疑似通訊器的黑色物件放入衣袋。
“東西拿到了？”之前他聽說了她來此處的目的。
涼宮奈搖頭：“算不上拿到……”
左近已經註意到她手裏的事物，微微揚眉。涼宮奈無奈一笑，將那東西亮出來。
“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，也許這裏能修好……不過果然還是不行……嘛，說到底是我強人所難了，畢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，用這裏的方法修不好也是理所當然。”一口氣說完，涼宮奈籲口氣，感覺胸裏沒那麽悶了，正要收回手，忽然發現面前的少年臉色有些奇妙。
——那種神情，並不是常人見到一枚破碎的戒指應有的反應。
“……怎麽了，這種表情？”半是試探半是玩笑的，涼宮奈晃晃手裏的塑膠袋，碎成五塊的指環隔著透明袋子反射微弱的光，“第一次見到碎成這樣的戒指，很驚訝？”
“不，”左近看了她一眼，“我在想，你怎麽把它弄成這樣的。”
“嘛，就是正常地戴在手上嘛，不過有次遇到了很變態的家夥，打鬥的時候……”她比了個十分生動的手勢，“‘喀’一聲……就變成這樣啦。”
唇邊勾著弧度，眼底的笑意卻淡得幾乎看不到，女孩凝視膠袋中的金屬碎片，“請很多人看過。技藝差的，收下的時候拍著胸脯說沒問題，不久就灰頭土臉地打電話向我道歉；有點真本事的，一開始就明確告訴我不要抱太大希望。”
神情帶上幾分自嘲，她收起指環的殘骸，“嘛，你肯定是沒辦法理解的，這枚戒指的獨特之處。這個世界大概也不會有人明白……”她笑了笑，望向左近：“走吧，我們離開這兒。”
他沒動，涼宮奈一怔，忽然詫異地在黑發少年臉上瞥到了某種掙紮的痕跡。
涼宮奈大感意外，剛要擡起的腳硬生生收住。
“怎麽了？”她瞅著他，“不想走？想留在這裏？”
少年沈默著，幾秒後，擡手從衣領裏扯出一樣東西……一直註視著他每個動作的涼宮奈瞳孔微微一縮。
飛鳥自蒼穹掠過，夏風送來若有似無的花香。
日光下，完整的指環靜靜掛在項繩上，環身折射金屬冷光。
……
……
其實很久以前，她也曾想象過倘若在獵人世界遇到異界的故人，她會怎麽樣。
然而時光一天天流逝，漸漸地，涼宮奈也覺得那大概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。
終於有一天，有人用事實證明了那不是臆想，可惜他同時也帶來了新的遺憾……
——不是故人。不是那個人。
名為左近的少年來自家教世界，這一點指環上的橘色火炎可以作證，雖然那火炎一瞬即逝，用火炎主人的話來說——“火炎被限制了”。
涼宮奈表示理解。她自己從到這個世界開始，指環就再也沒亮起來過，直到最後被某個變態的念能力打碎，那枚指環在她身上始終是作為裝飾品與紀念品存在；相較起來只是被“限制”的左近還算得到了特別對待。
時隔四年，終於遇到了一個來自家教的客人，涼宮奈有一肚子的話想問，然而還未等她打好腹稿，對方就拋出一個炸彈——
他要回去了。
離開的時間就在明天早上。
於是十六小時後，伴著從東面窗戶透進來的陽光，涼宮奈新一天的計劃表就此展開……
上午，送走意氣相投的好搭檔，從此山長水闊人海茫茫，有生之年不知何日再相逢；
下午，獨自面對來自揍敵客的暗殺，確切時間不知，具體方式不明，唯一肯定的是無論來的是伊爾迷還是席巴她都只有挨揍的份兒。
真是……令人完全提不起興致的一天……
然而不管再怎麽沒幹勁，該面對的還得面對。太陽不會因為你想賴床就好心的一直停在地平線以下，把自己埋頭在沙子裏也許能解決一些事情，但更多時候只會讓狀況越來越糟。
今天是這樣，往後的歲月也會這樣。
涼宮奈想，她差不多也該到做決定的時候了。
這個世界的天空真的很藍，晴朗的日子裏，頭頂上無限鋪展的碧空讓人覺得陽光底下什麽都是美好的，即使流血也同樣揮灑得有價值，真實地活著，從容地赴死。
她喜歡這裏，將來或許會永遠留在這裏，但現在……她有更想去的地方。
她在思念一個小鎮，一個名為並盛町的地方。她想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迎接可能的一切。
去吧，去並盛。
——如果那裏還有人等她，她就留下。
——如果那裏已經是一番新景象，她就回來。
× × ×
離別的地點定在一個大廣場，羅馬風格，站在廣場的方形地磚上向東遙望，能看到高聳入雲的天空競技場。西面，鴿群啄食路人灑下的玉米粒。
左近也拿了一包，玉米粒以他為起點落在四周，他足邊已經聚集了一群白鴿。
涼宮奈坐在旁邊的長椅上，看他一點點將手中的谷粒散盡，最後將塑料袋投進垃圾箱，單手插在褲袋裏朝她走來。
他挨著她坐下，涼宮奈沒動，瞇著眼吸允酸奶。
地上的谷粒愈來愈少，開始有鴿子拍翅離開。
長椅上的兩個人都安靜著。
沒人說話，但涼宮奈能察覺，左近的註意力一直落在她身上。
這個溫柔的孩子似乎想說什麽，卻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於是涼宮奈先問了。她問了她最在意的事，然後屏息等待他的回答。
“嗯，我知道他。”少年望著餘下仍在啄食谷粒的鴿群，給出答案。
涼宮奈靜靜地看著他，而他終於將視線從鴿子身上移開，那雙異常幽深的黑色瞳仁望進她眼底。
他凝視她，帶著涼宮奈現在還無法理解的情緒。
“他過得很好。”黑發少年輕聲說，“抱歉，我不能說更多。”
涼宮奈沈默下來，過了一會兒她低聲問：“這也是‘限制’嗎？”
“是必須遵守的約定。”左近的聲音也低下去。
涼宮奈不再說話。
最後一粒碎玉米也消失在鴿喙下，鴿群四散。
流雲自天空迅速掠過，留下大片大片的淺藍。
“時間差不多了吧。”
最終，還是涼宮奈先打破沈默。
左近點頭，依舊垂著眼。
忽然，少年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人輕輕戳了一下，他驚訝地轉頭。
“這種表情是怎麽回事？”涼宮奈一副好笑的樣子，“我又沒有怪你。”
她拍拍他的手，像安撫不小心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，“來吧，我送你。”
左近瞅著那只被安慰過的手，然後視線上移落到涼宮奈臉上。涼宮奈也反應過來，頓時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哭笑不得。
真奇怪，她好像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長輩的位置上。可是說到底，她也不過大他幾歲而已。
只是一個恍惚而已，她的手被握住了。
不是自己剛才那種蜻蜓點水似的碰觸，而是非常認真的，仿佛想要傳遞什麽一般的相握……溫熱從那邊傳過來，還有少年清澈的眼神。
“我一直忘了和你說，”他輕聲說，“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。”
“今後，也請這樣一直勇敢下去。”
……
白鴿振翅而飛，九百九十一米高的天空競技場如同一個巨人屹立在城市中心。
涼宮奈眼裏激起訝異的漣漪，因為那句從未想過的評價，以及突如其來的請求。
疑惑還來得及轉化成語言，面前的少年忽然露出一個微笑……下一秒他從視野中消失了。
廣場上人來人往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聚焦點，無人發現角落裏的異樣。
“叮鈴鈴——”
楞在原地的涼宮奈，緩緩拿出手機。
“你好……”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”那邊劈頭一句。
“……奇犽？”思維還有些遲鈍，涼宮奈想了兩秒才回答，“我在天空競技場附近的米亞廣場。”
“快離開那裏！”
“誒？”
“大哥他過去了。”那邊的語氣帶了些焦急，“他接了關於你的任務。”
“哦……這樣啊。”涼宮奈的瞳仁聚焦，她慢吞吞地環視四周。
“‘哦這樣啊’是什麽反應！”奇犽炸毛，“你聽清了嗎笨蛋，大哥他要殺你！”
“聽得挺清楚的。”涼宮奈索性坐進長椅裏，手機按了免提放到一邊，左手撩開右手衣袖，露出腕間的多功能外掛，“安心啦，他殺不了我的。”
奇犽在那邊狠狠吐槽，大意是竟然敢小看揍敵客你丫等下不要死得太難看……
“我沒有小看你們家族的意思哦，不過呢～”找到那個爛熟於心的程序，涼宮奈按下綠鍵，口吻輕快，“三分鐘後我就要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，除非伊爾迷他能在三分鐘內……臥槽。”
一把撈起手機，涼宮奈簡單道：“他來了。”按掉電話撒丫子狂奔。
“次元穿梭”程序啟動後，手環其它功能全部封鎖，瞬移想都不要想，最慘的是從程序啟動到正式運行需要三分鐘……
將速度提到最快，涼宮奈第一次如此感謝某只變態，多虧他當年無數次熱情洋溢的糾（ｚｈｕｉ）纏（ｓｈａ），才讓她練就了著一身過硬的逃跑技能……
前方，天空競技場占據了大半視野；再往後，獵人的天空藍得如此炫目。
向著太陽奔跑吧ＳＫ校正器！
Ｍａｒｙ殿下會保佑你好好度過這恐怖的一百八十秒的。
——在後現代風格的異空間裏，金發少女將視線從屏幕裏狂奔的身影上移開，轉向身後的黑發少年。
“做得不錯嘛，兩句話就說服她了。”Ｍａｒｙ拍拍手，“嘖，早知道她吃這一套，我自己來也可以啊～”
黑發少年搖頭，臉上是篤定的笑。
“不，她早就做出決定了。我之所以會那麽說……”他望向屏幕，眼神溫柔，“只是因為想說而已。”
Ｍａｒｙ吹了聲口哨，流裏流氣的。她瞧著這個很快就要回到自己世界的少年，一臉興味盎然。
“見到十八歲的母親，感想如何？”
望著顯示屏的少年卻沒有立刻做出回應，只是徑自凝視屏幕裏的人。
屏幕上，又一次躲過致命一擊的黑發少女退後一步，突然沖著殺手得意一笑。下個眨眼白芒驟然爆發，纖細的身影轉瞬被光芒吞沒。
異空間裏，Ｍａｒｙ聽到少年帶著笑意的聲音——
“大概是……期待吧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獵人篇ＥＮＤ。阿紫撲地不起……
接下來是公告時間——雖然我想大多數妹紙都看到文案上那張藍得十分銷魂的請假條了，不過我覺得還是需要在這裏重覆一遍——
（吸氣）俺要請假一段時間去準備一場至關重要的考試，如果今年不過明年又要準備一年【跪】……為了明年能更好的碼字我要burning！！隔日更君對不起我要忍痛和你分手了……（T﹏T）
回歸日期在三月下旬初。文章連載中卻不能保證更新，真的很抱歉QAQ……回來後會日更到完結的！誓死日更！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